&esp;&esp;方卉泽推了下轮椅，没有推动。

萧肃说：“耶格尔死了，病毒没了，我们再也不可能回到东非，elysion计划已经彻底失败，你何必还要带我去琼巴？”

&esp;&esp;他仰头看着方卉泽：“我已经这个样子了，即使逃出去也活不了多久，你何必多此一举？想亲手埋了我还不容易吗？你不是有枪吗？”

&esp;&esp;星光黯淡，方卉泽低头看着他，脸藏在阴影里，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。

&esp;&esp;“耶格尔没有死。”

方卉泽说，“昨晚的事一出，他就跑了。

我接到布希娜电话，她说elysion的方位可能暴露了，让我连夜转移恩古夫去新基地。

我去实验室找耶格尔的时候，发现他走了，还带走了一批重要的样品和资料。”

&esp;&esp;萧肃愕然，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失望，在内心深处，他基本已经认定是耶格尔害了郑菲，只是一直还留着一个念想，希望能亲耳听到耶格尔说出真相。

&esp;&esp;想想昨晚耶格尔交出绘本时的表情，他又觉得这家伙跑得顺理成章——目睹方卉泽长期以来的雷霆手段，耶格尔早已成了惊弓之鸟，哪怕只是听到拉枪栓的声音，也会认定子弹已经在飞向自己头颅的路上。

&esp;&esp;“剩下的东西都在车上，我把能带的都带出来了。”

方卉泽对萧肃说，“所以，elysion计划没有失败，东西都在，人也都在，只要过了今天，我一定能找到耶格尔，让他继续从前的研究。

你只要好好休养，至少还能活大半年……阿肃，我们远没有到绝望的时候。”

&esp;&esp;黎明前的鲸湖清幽静谧，只听到湖水柔软的波涛声，他轻轻顺了顺萧肃的头发，语气有一种神经质的温柔：“我怎么可能杀了你？今生今世，我只剩下你了，我的过去，我的现在，我的未来，全都和你的存在系在一起。”

&esp;&esp;方卉泽蹲下来，微微仰视地看着萧肃，眼神纯净，近乎虔诚：“从十四岁到现在，我每一天都梦见自己站在悬崖上，身后是荆棘，面前是血海，脚下踩着刀尖……我觉得自己不是方卉泽，也不是石鹏的儿子，我根本找不到我自己。”

&esp;&esp;一滴水掉在萧肃膝头，方卉泽的声音带着轻微的气声：“只有心里想着你的时候，我才觉得我自己是真实存在的……你信任我，依靠我，不为任何身份，只为我们从小到大的感情……我知道你不爱我，只把我当小舅舅，可是没关系，我要这一点点就够了，有这一点点，我就能踩着刀尖一直走下去，走下去。”

&esp;&esp;又是一滴水掉了下来，他说：“我知道，你现在连这一点点也不会给我了，可是我又怎么能停下来？我只好每一天都骗自己，骗自己只要你活着，我所做的一切就还有意义……求你了，阿肃，跟我去琼巴，活下去……让我骗自己再久一些，人生其实短的很，只要再骗一骗，就结束了。”

&esp;&esp;黯淡的星光从天穹洒落，照在他微仰的脸上，依稀映出浅淡的水色。

远处的风声和着涛声，与他清冷低沉的表白混响，有一种动人的悲伤感。

&esp;&esp;可萧肃只觉得毛骨悚然。

&esp;&esp;这大约是他听过的，最可怕的表白了。

&esp;&esp;有那么一瞬，萧肃觉得自己就是下一个恩古夫，方卉泽根本不在乎他是不是还活着，是不是还有思想，是爱他还是恨他……“萧肃”

这个概念，在方卉泽的人生里，已经不具有任何生物学的意义，而是成为了一种抽象的图腾，跟郝运来每天祈祷的虚无神明一样，只要存在就够了，根本无所谓真实。

&esp;&esp;可悲、可笑，更加可怕。

&esp;&esp;“跟我走吧，我说过要救你的，我一定做得到。”

方卉泽将他的沉默当成了默许，起身推着他往湖边走去。

&esp;&esp;一艘船泊在一个用石头随意砌成的小码头上，方卉泽跳过去，搭了一块木板，将萧肃推到了船甲板上。

&esp;&esp;“别动，等我拿行李。”

他跳上码头，往越野车走去，临走之前还不忘撤掉那块木板。

&esp;&esp;这也许是最后的机会了……萧肃看着他的背影离开，心一横，立刻转身往船舱里走去。

这种船他还算熟悉，大学的时候帮萧然安排过一次水上生日，后来有一阵心情不好，还租了一艘在珑水河上住过一阵子。

&esp;&esp;方卉泽拖着行李箱回来的时候，萧肃已经回到了甲板上，裹着大衣，静静遥望着对面的山峦。

&esp;&esp;“去船舱里吧，甲板上冷。”

方卉泽把行李箱放进船舱，从风衣内袋里掏出钥匙，准备开船。

&esp;&esp;一阵风吹来，船摇晃了一下，方卉泽打了个趔趄。

萧肃的轮椅没有锁轮，往左侧一滑，重重撞在扶栏上，整个人立刻被甩了出去，越过扶栏，往船下坠落。

&esp;&esp;“啊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