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萧然难得在他脸上看到一丝丝羞涩的小孩样，忍不住抿嘴一笑：“那我替我哥谢谢你咯，去吧。”

&esp;&esp;荣锐抄着裤兜去大厅的贩售机上买咖啡，买烟，又买了两人份的卤肉饭，拎着袋子上楼的时候忽然心里一动，拐了个弯，去了方卉慈的病房。

&esp;&esp;午夜时分，走廊一片寂静，灯光苍白如雪。

荣锐隔着病房门上的玻璃，看到方卉泽高大的身影立在方卉慈床前，低头看着被单里毫无知觉的长姊。

&esp;&esp;他垂着眼，眼神很深，氤氲着一种非常复杂的情绪，伤感、依恋、同情……还有些说不清的东西。

&esp;&esp;良久，他伸出右手，轻轻拂开她额头的短发，俯身，在她苍白的皮肤上印下一吻。

&esp;&esp;荣锐分明看见他说了一句什么，说得极轻，嘴唇动得很快，幅度很小。

&esp;&esp;所幸自从左耳失聪之后荣锐就强迫自己学了几个月的唇语，依稀看懂他说的好像是：我回来了。

&esp;&esp;前面似乎还有三个字：对不起。

&esp;&esp;为什么要“对不起”

？荣锐疑惑地想，难道是离得太远，看错了？

&esp;&esp;s2

&esp;&esp;萧肃的记忆定格在昏迷前的一瞬。

&esp;&esp;视野很模糊，身体很痛，嘴里全是血腥味，他摸到地上一个冰冷锋利的金属片，他知道那是手术刀。

&esp;&esp;他从没杀过人，但那一刹那，他忽然产生了杀人的念头。

&esp;&esp;十三年了，他在压抑中活了十三年。

他永远记得父亲临死前衰弱的样子，有时候，他甚至分不清那是父亲还是他自己。

&esp;&esp;他曾经答应母亲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，医学在昌明，科技在进步，十年、三十年、五十年……也许到时候他就有救了。

&esp;&esp;即使没得救，他也是母亲的精神支柱。

她已经失去了丈夫，以那样惨痛的方式，他不能再让她失去儿子。

&esp;&esp;可是，她睡着了，这辈子都醒不来了。

&esp;&esp;萧肃捏着那薄薄的刀片，胸腔里忽然生出一种陌生而熟悉的快意。

他从小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倔头，六岁点炮仗炸了爸爸的被窝，八岁捉蜘蛛塞进老师的公文包，十岁大闹幼儿园，打伤了欺负萧然的小毛头……从小到大来他家告状的人络绎不绝，他爸一度担心他是个反社会狂人，揍过他的屁股，关过他禁闭，甚至还带他看过心理医生。

&esp;&esp;可十四岁的时候，一切都变了，他被告知他的人生还没开始就要结束，所有想要的都得不到，得到了也会很快失去。

&esp;&esp;唯一可以不那么痛苦的选择，是主动放弃，告诉自己“我什么都不想要”

。

&esp;&esp;那年夏天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，完成了从反社会儿童到佛系少年的心理转变。

从那天起他再也不胡闹，再也不撒野，他压抑自己火一样的性格，把自己变成一汪沉静的死水……

&esp;&esp;因为只有如此，他才能像对母亲承诺的那样，麻木地活下去。

&esp;&esp;可是，现在守着这样的誓言，还有意义吗？

&esp;&esp;萧肃紧紧握着刀片，将那单薄的金属都熨热了。

他忽然觉得自己解脱了，可以随意处理自己一钱不值的生命，用它做点儿痛快的事情。

&esp;&esp;比如，杀了这个此刻正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的……人渣！